顾蓝

“清醒地行走。”

随笔与随笔

2020.03.18(Wed.)


雨最终还是落下来了。
原本透过窗户能望见远处的蓝山,雨雾迷蒙下什么也看不见了;一块玻璃阻隔了所有,而窗上凝落的雨珠粒粒分明。
不远处有雷,却像是定音鼓一般滚动不平。声势浩大,声势浩大。这样南方以南就被笼罩在了雨季的迷雾之中。
湿凉的空气,一度,再一度,从罅隙中钻进屋内,半开的窗涌进春潮的气息。山林的风裹挟着不属于城市的雨,在街道上横行,无惮烟尘与柏油沥青玷污了野气——本也没有人,人便更少了,躲到屋子里去,遥遥观望这封印了一个冬天的雨。
然后天亮了。


2020.03.19(Thu.)
烟雨迷蒙,雨的气息充斥了屋子,窗口浮动是氤氲的水汽。约莫雨季是真切降临了。
数数日子,要把雨季的每一日数清。是一年中借雨存活的日子,大雨滂沱也是好的,淅淅沥沥也是好的,总之要把世界浸在雨里,让意识涨潮。
烟尘被雨洗落了,连同枯枝败叶。水拂去一切,带走一切。于是汹涌的大水自天踏下,庄严而神圣地向北而去。天地应声而裂,白鸽远去不回,浮尸万众。
而四十日夜的大水应当永无止息。


2020.03.20(Fri.)
想起小学低年级时住的宿舍。
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,满满当当挤下上下铺八张床。只是午睡,房间天花板正中央绞满尘絮的电扇总是吱吱呀呀地转。记得是有铁条分割的窗,窗帘似乎是绿色,也或许不是。总之屋内总是昏暗的,屋外充斥着或是干枯燥热的打铁声,或是绵密而阴沉的雨声。
小学时常常有大雨。晌午时分天全然暗下来,黑云密布,需要开灯才能探得清路——这样的雨近年少了,听闻某年出国唱求雨时广州这样下过一场,但也罕见得常常令我怀疑记忆的真实性。那时教室在一楼,教学楼旁种了一方竹林与蒲葵,是会在雨中沙沙作响的活物。——于是天时常毫无征兆地便暗下来,蓄势许久,酿成黑压压的气氛;而后雨忽然涌向地面,像千军万马激越赴死一般——现在想来,雨是骇人的,而那先前黑压压的氛围却是松动而并不沉闷的。而后葵扇与竹叶纷纷响起来,屋内昏暗而明亮,孩童们尝试不被闪电与雷声吓着;教师较平时更为严肃地板着脸上课,大约要彻查哪个小童着了慌,然后肆意讽笑。这是反人性的。小童理应惊奇或害怕,只因这是黑云压城的雨。
高年级一些的时候,教室搬上了高层。那时起似乎就只有白茫茫的,或者是灰茫茫的雨了。雨丝细密击起一团浓厚而轻盈的雨雾,天地灰白可鉴,往外看往往哑然,又好些时才能回过神来。
想来自上中学后,就再没有夜是黑暗的了。住宿制的学校内,每日每夜都亮着灯,每个角落都照得分明,反而没有小学时的生趣。且不谈雨季罢,最后一年在校住宿的夜晚,校园暗下来,仅有四层的教室亮着灯,往外望去是暗的,仅有灯簇惶惶然在夜幕中亮着。而飞蚁是多的,这也是后来的日子里少见的。于是晚修时上着课,时不时便有掉了翅膀的蚁虫落到桌上地上,或有透明而薄的翅扇悠然地落到课本上。我时常思考这种生物为何这样易折损翅翼,却好像无痛一般,落下来还懂得往前爬行,难道还要去扑就灯芒吗?
雨季,雨季。像蘑菇生长在雨中,我凭依着雨获得无尽的灵感与画面。以将自己奉献给雨作为代价,我获得雨的无尽恩泽。于是那些梦一般缥缈而遥远的日子,那些雨一样不可触及的映像,在每一个雨季自远而来。在雨落在屋檐与石板路上时——
它们,叩响窗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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