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蓝

“清醒地行走。”

关于合唱团的二三事

2020.03.25(Wed.)

懈怠。

前几日天气忽而热起来,太阳与风陡然而至,算来却还是春天。三月的天气像极了南方五六月的暑热,心中担忧起今年夏天的炙热,怕是炎炎不可终日。然而湿度与热度恰到好处地相似,我也便想起了两年前初夏时分的旧事。

说来并没有什么新奇事,只是去南非比赛前一日又一日忙碌的排练。要说理大约便是人应当珍惜当下,不慨叹过去,不张望未来;这理是粗浅易懂的,但我总不能知行合一,是一大怪事。

除却啰嗦的排练笔记,对那些日子的奔波似乎没有再多的记录。我总是在处处故作镇定,分明满腹欢然的慌乱,却在文字与交流中极力显得泰然自若。我于是无法复原彼时的情绪,只可依赖相似的湿热与当时的我构成短暂的联结:像一场梦。

记忆中深刻的却也是细碎的片断了。像中午或下午不待吃饭便匆匆跑去初中部排练,总是第一个出现;像下午排练告一段落一小时稍事休息间,同师父买了大卡司充当晚饭,把时间省下来走长长一段路去书店买一本马尔克斯,又着急忙慌着乘上公交一路飞驰回校。那些日子的太阳一定是美的,唯有的映像却是朋友在高中部发来的夕照。我不曾想有一日连细碎的片断也要大费周章记录。

那时的排练是令人疲惫而充满斗志的。或许南非是我多年遥不可及的梦想,然而现在回望已然扑落尘灰了。那以后的一年,不知是因着失却了姐姐们的教诲,或是团里着实松懈了,排练显得无聊且冗长;文艺为道路建设而繁荣一度消解了众多严肃作品的意义。疲惫,疲惫。而南非前却是充实而快乐的,想不出所以然。

这两日回看比赛视频,从前对处理的挑剔也都变得宽容。那些仍能背诵的曲目在方方正正一块屏幕里演绎,远不如现场冰冷的空气中听上去美满;却也算是聊慰退团老人家的想念了。虽然背负骂名,但总算成为过这个不可企及的团队的一员啊,我这样想道。

离开前发誓再也不回团了,现在却祈盼疫情快快过去随团去比利时参赛。游历以外,还是怀念唱歌的日子。

……这便草草写完了。

(留一份指挥一声令下写就的浅短且丑的游记,虽说因不合要求最终并未用上。)


为南非纪行而作

夜愈渐深了,鸣了一夏的蝉噤止了声息,蛙鸣也只余留一阵一阵的回鸣了。

有些微的凉意自地面洇出,不眠是今夜。

我晓得,这是渐入秋了。

可我方才从冬日里归来。

——而我方才从冬日里归来。

——题


七月,于北半球恰是至炎热的时旬,夏季的太阳肆无忌惮将光箭放射到土地上。于是北半球片片是热土。

我却正是在在这样的日子里,随合唱团飞行了两万余里,跨越赤道前去到一个正处于肃霜中的热情的国度,以赴两年一度的合唱盛会。

细想来赫然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,我却觉得一切恍如昨日。

学习合唱八年之久,大大小小比赛参加不在少数,对于赛前的排练准备早也是再熟悉不过,却仍是被此次赛前的始料未及的劳碌损得身体异常疲惫。并不是困乏,而是电量不足一般手脚不如何听使唤了。

但于我,如此的疲惫也是快乐的。

快乐于,身边有一大群的伙伴,我们为了同样的目标一齐努力着;快乐于,每日都能稍稍看见自己乃至整个团队的进步;快乐于,在这神经敏感的日子里,任何快乐的小事都能令人快乐许久。

我想我大概也是为着这些而深深喜爱着合唱这“无我”的事业吧。

历经因航班取消而滞留机场,辗转近一日方才最终降落在南半球的冬夜里。二十五度的温差来得猝不及防,来不及将外衣披上的众人奔走在冷肃的冬夜里。

也是因着航班延误,原先计划内到南非以后尚余有的供调整的一日湮灭了,以至于行装还不曾收拾,匆匆忙忙便登上了所谓“世界舞台”。

“这不是彩排!这不是演习!”同声组比赛前自队头悄声传到队尾的话至今清晰。似乎不曾有恐惧也不曾有压力,很平静地便走上了舞台。

一切都很熟悉。台下未满的观众席,打在身上的灯光,走上场指挥朝我们微笑,包括张口便发现自己原来如此不足的心情;只是身边的人同两年前全然不同了而已。

蓦地有些恍惚。

恍惚地拙劣地完成了作品,而后走下了舞台。

“谱面上大错误是没有的,小错误也是没有的。”身边的师父这样同我说。却分明比得并不好。心情有些沉重,却在南非冬季明媚的日光中逐渐消散了。

这大约是不曾进入比赛状态时的自己罢。

前去宗教组赛场的路上,日光依旧明媚。一边索思着谱子,一边在冬季透过车窗的、照耀着灰尘起舞的阳光里,同植物一般光合作用着。即便身着着短袖的连衣裙,在冬季里似乎也不觉得寒冷了。

宗教组的两首作品同我印象中的所谓“宗教”并不完全契合,约摸内心里的宗教歌曲大多是格里高利圣咏以及圣母颂一类的罢。而真正走上台时,心又也是极诚的。

赤着脚在台上歌唱,仿佛抚触着古老宗教的灵魂。庄严的肃穆的,似乎在那时是我们自己。我们似乎成了真正的信徒,诚着心拜祭天神;诚着心在寒山道上苦苦修行。

确也像极了我们。

无数个日夜,我们不就是这样虔诚地为着心中的一片澄澈而歌唱的么。

我们也在修行,只是并不是独自一人罢了。

宗教组比赛以后走出赛场,漫天是令人热泪盈眶的红云。众人快乐得不得了,四处拍照取景,我一时沉默。

不真实感历经许久或许在此才真正褪散尽。

我当真是来到南非了。这个自索契之后便开始向往的国度。

以及身边的人,以至于我都属于这个团体。这个曾经景仰并为之奋斗努力的团体,如今我们并肩而战。

——我无言伫立,直至逐渐漫天星光。


第一场的颁奖礼正是此夜里进行的。

披着漫天星光,我们来到了颁奖的场馆。

欢声笑语在众人中洋溢,不曾参加过冠军赛的我对此却一无所知。这是否意味着,我们角逐多日的是世界冠军的席位?又一阵不真实感涌来,我有些晕眩。

颁奖礼前众人狂欢。

来自不同国度的歌者因着音乐站在了一起。众人挥舞着国旗,疯狂地歌唱、欢呼、雀跃,似乎要将为准备比赛所积压的一切压力与情感尽数宣泄出来。

而后颁奖礼,众人肃穆。

方才狂欢的众人肃穆了。

紧张在空气中蔓延。

第二与第四,第四与第二。

我翻来覆去索思这个成绩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
很多人哭了,少数人同我一样不明所以。

众人都沉默着。

对于这个团,约摸确实是很糟糕的成绩了罢——还要是在宗教组唱得前所未有地好之下,这大约意味着很深重的灾难。

夜里开会至十二点整,南半球的冬夜,肃穆而冷诞。

寒冷,凝固了夜色。

多少人希冀从这漫长的暗夜中醒来。


这之后,才是众人所知的三个冠军。

才是席卷了整个舞台甚至天地的红色。

红色的潮水涌上了独属于世界冠军的颁奖台,国歌在会场内高高奏响。

我肃立,歌唱。

我知那暗夜已默默消褪在了身后。

2018/09/1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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